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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漆绪邦对重庆江津李市《漆氏家乘》的部分解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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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寄来的家谱材料,应该是从《漆氏家乘》中摘下来的。春秋战国时代,有的国家的史书叫“乘”,“乘”就是史,家乘就是家史,也就是家谱,又叫族谱。这部家谱,我上世纪八十年代在重庆看到过。这部家谱,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初续修的。主修人为族长漆泮生 (树字辈,我们叫大公)和漆树乾(字建堂,克昌三叔的父亲 )。当时,离李市漆家始祖已近六百年,已传了几十代 ,因此家谱很厚,木版线装,有二尺多高。
家谱的最前面有序言,然后是家族缘起、家礼、服制(主要指丧服制度,即关于办丧事时死者亲属按不同辈分穿戴的规定)、条约(既家规家法)、传记。缘起部分记载,李市漆家始祖漆鉴是湖广省麻城县孝感乡人。(这里的湖广省是明朝的地理概念,当时现在的湖南湖北合称湖广,到清朝才分为湖南湖北两省。麻城即现在的湖北麻城,孝感乡相当现在的麻城城关地区。)我们的老祖宗是湖广入川的移民。说是移民,其实是难民。元朝末年,陈友谅在武昌发动反**的武装暴动(过去叫“农民起义”),武昌及周围地区(包括麻城)陷入战乱,民众纷纷逃亡。当时,长江中下游除陈友谅外,发动暴动的还有朱元璋、张士诚等,整个都陷入了战乱,而上游的四川,则非常安定,于是,大批难民逃入四川,其中,就有我们的老祖宗一家。2002年,我因参加学术活动,到过麻城,了解到那里确有不少人姓漆。黄安(现在叫红安)、麻城地区上世纪二十年代末就闹红军,是老区,我在麻城烈士纪念馆里看到有不少姓漆的烈士。李市漆姓的老家,真的是在麻城。
并不是家族所有的人都能在家谱里面立传的,只有杰出人物即为国立功,为家族增光的人才能立传。在家乘传记里面,有漆南熏传。此传为建堂伯公用文言文撰写,记述了烈士早年经历,求学经过,而主要部分则是烈士撰写《帝国主义铁蹄下之中国》一书在全国的巨大影响,以及烈士在331惨案被军阀杀害及遗体回到江津家乡民众举行隆重的出殡及安葬活动的过程。此传实际上也是亲兄纪念胞弟的文章,洋溢着非常感人的手足之情,思想也很进步。漆南熏传是整个家谱的最大亮色。此传我抄录了一份,一时找不到了。
家谱的家规部分,多是对族人的伦理道德和礼法要求,也有家族维护族人各方面利益的规定。其中关于奖励族人读书上进接受新教育的规定,值得称道。家谱规定有学谷制度,实际上就是奖学金制度。在一个大家族里面,每一大房设有宗祠,宗祠有祠产,包括祠堂建筑和田土。祠产是族人的公有财产,祠产田土的收入,主要有四个用途,一是祠堂建筑的维修,二是春秋两季祭祖的花销,三是赈贫济困,第四就是奖学金。由于祠产田土的收入主要是稻谷,奖学金就用稻谷支付(以石、斗计算),因此叫学谷。家谱规定,上中学的,按县城(江津)、府城(重庆)、省城(成都)分三等,上大学的,按府城、省城、京师(首都)分三等,分等的原则是越远越多。最高一等是留学。这个规定一直实行到1949年,我48年考上江津中学,家里就到祠堂挑过学谷。
家谱的主要部分,占绝大多数篇幅,是世系表,分房分辈按人排列,每人写明名、字、功名(秀才、举人、进士等。上世纪初没有科举了,就写学历)、配偶(只写正房妻子,妾不能入家谱)、坟山(墓地)所在(不但故去的人要写明坟山所在,在世的人,也要在家谱中预先规定下坟山所在)。本族人入家谱的原则是收男不收女,本族女性是不能入本族家谱的。这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因为本族女性都要出嫁,将来作为婆家的配偶、母亲、先妣,是要入婆家的家谱的。
你收到的家谱材料是从家谱中摘出来的字辈。字辈是祖宗规定的后代每辈子孙名中共用的一个字。这样,根据名中共有的一个字,就可以知道他(她)是哪辈人。如我们祖父辈名中都有“树”字,父辈名中都有“宗”字,我们这一辈名中都有“邦”字,一见某人叫漆什么邦,就知道他(她)是本房近亲兄弟或姐妹了。如果某辈人是单名,就规定名的共同的偏旁,如我们的入川老祖宗叫漆鉴,他那一辈兄弟姐妹的名,应该都是金旁。字辈应该是各房祖宗规定的,多少代定一次,我就不清楚了。49年以后,字辈被看成是封建主义的东西,一般都不用了,现在碰到姓漆的中轻年人,根据名字,就搞不清楚是哪辈人了。
附件:漆氏家乘摘录
一卷(蕃祖长房辟):
监(左有金旁)、仕、珠、文、然,
可、一、绍、长、郊,
支、汝、志、兆、履,
传、国、树、宗、邦,
钜、泽、槐、喜(左有火旁)、后(下有土旁),
钟、洪、梓、翟(左有火旁)、均。
二卷(蕃祖长房辟):
监(左有金旁)、仕、珠、文、然,
可、一、绍、长、郊,
支、汝、志、兆、履,
传、国、树、宗、邦,
钜、泽、槐、喜(左有火旁)、后(下有土旁),
钟、洪、梓、翟(左有火旁)、均。
三卷(蕃祖三二房珩琦):
监(左有金旁)、仕、珠、文、然,
可、一、绍、长、郊,
支、汝、志、兆、履,
传、国、树、宗、邦,
钜、泽、槐、喜(左有火旁)、后(下有土旁),
钟、洪、梓、翟(左有火旁)、均。
四卷(蕃祖四房珍):
监(左有金旁)、仕、珠、文、然,
可、一、绍、长、郊,
支、汝、志、兆、履,
传、国、树、宗、邦,
钜、泽、槐、喜(左有火旁)、后(下有土旁),
钟、洪、梓、翟(左有火旁)、均。
五卷(蕃祖六五房):
监(左有金旁)、仕、珠、文、然,
可、一、绍、长、郊,
支、汝、志、兆、履,
传、国、树、宗、邦,
钜、泽、槐、喜(左有火旁)、后(下有土旁),
钟、洪、梓、翟(左有火旁)、均。
六卷(蕃祖七房琳):
监(左有金旁)、仕、珠、文、然,
可、一、绍、长、郊,
支、汝、志、兆、履,
传、国、树、宗、邦,
钜、泽、槐、喜(左有火旁)、后(下有土旁),
钟、洪、梓、翟(左有火旁)、均。
七卷(蕃祖八七房容(左有王旁)琳):
监(左有金旁)、仕、珠、文、然,
可、一、绍、长、郊,
支、汝、志、兆、履,
传、国、树、宗、邦,
钜、泽、槐、喜(左有火旁)、后(下有土旁),
钟、洪、梓、翟(左有火旁)、均。
八卷(支荔(草头三个田)祖):
监(左有金旁)、仕、珠、文、然,
可、一、绍、长、郊,
支、汝、志、单、德,
木、基、定、为、高,
镒、浦、柄、炎、型,
钦、鸿、植、焕、城。
九卷(瑛祈支祖荐):
监(左有金旁)、仕、珠、文、然,
可、一、绍、长、瑛祈,
支、汝、志、兆、履,
传、国、树、宗、邦,
、满、椿、煊、理,
享(左有金旁)、淮、楫、焱、垣。
十卷(可登祖长房栋公):
监(左有金旁)、仕、珠、文、然,
可、一、绍、长、贵,
支帝支、学元汝、志延应、茂建遇、单,
昌、熙、鼎、泰、蔚,
(该字待查字典后再补)、河、棣、灼、在,
钧、湘、术(下有四点)、燮、坚。
十一卷(可登祖二房材公):
监(左有金旁)、仕、珠、文、然,
可、一、绍、长、单,
支、涵、金、茂、大,
家、荣、福、瑞、华,
锦、江、林、照、(该字待查字典后再补),
银、汉、桂、辉、增。
十二卷(支忽祖三二房):
监(左有金旁)、仕、珠、文、然,
可、一、绍、长、单,
支、涵、金、茂、大,
家、荣、福、瑞、华,
锦、江、林、照、(该字待查字典后再补),
银、汉、桂、辉、增。
十三卷(孙端公二长蓉(该字待查字典后再补)房):
监(左有金旁)、仕、珠、文、然,
可、一、绍、长、单,
支、涵、金、茂、大,
家、荣、福、瑞、华,
锦、江、林、照、(该字待查字典后再补),
银、汉、桂、辉、增。
十四卷(可甲徐公):
监(左有金旁)、仕、珠、文、然,
可、一、绍、长、单,
帝宏、涵汝、金炳、茂有、大(该字待查字典后再补),
家玉、荣雨、福守、瑞其、华山,
镜、清、权、(该字待查字典后再补)、坦,
镛、洲、懋、(该字待查字典后再补)、培。
十五卷(外借):
十六卷(许淑、泽、汉公):
监(左有金旁)、仕、珠、文、然,
兴、单、孝、金、许,
木、朝、火、能、铭,
治、相、光、堂、宇,
镇、需、森、(该字待查字典后再补)、域,
镐、滋、(该字待查字典后再补)、列、奎。
十七卷(用珠祖):
监(左有金旁)、仕、珠、文、然,
时、明、先春、继、永单,
单成纯、洪元洪、根、远、盛,
联、升、兴、耀、宽,
钰、济、槛、煌、址,
(该字待查字典后再补)、淮、楫、(该字待查字典后再补)、垣。
十八卷(青德然公):
监(左有金旁)、仕、珠、文、然,
时、明、先春、继、永单,
单成纯、洪元洪、根、远、盛,
联、升、兴、耀、宽,
钰、济、槛、煌、址,
(该字待查字典后再补)、淮、楫、(该字待查字典后再补)、垣。
十九卷(雍珠祖):
监(左有金旁)、仕、珠、文、子,
盟、椿、绍、长、广,
延、涵、单、茂、大,
家、荣、福、瑞、华,
铨、法、
铣、藻、栋、(该字待查字典后再补)、逵。
二十卷(仕朝祖):
监(左有金旁)、仕、(该字待查字典后再补)、世、启,
文、单、士、金成驭、单先怀,
单崇正、映学、单思、良、美,
宜、如、孔、孟、才,
鑫、源、材、(该字待查字典后再补)、(该字待查字典后再补),
(该字待查字典后再补)、浩、本、董、(该字待查字典后再补)。
二十一卷:由楚入蜀
主要有:家礼、服制图、条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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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心缘游走
2009/9/10 16: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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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姓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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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111.122.50.*
2014/12/22 17: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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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已因病去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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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182.128.74.*
2014/1/6 20:5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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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转帖]漆绪邦对重庆江津李市《漆氏家乘》的部分解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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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本来姓漆的,但是后来改成别的姓氏了!不知是我幸,亦或者是我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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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121.34.41.*
2013/12/27 15: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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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转帖]漆绪邦对重庆江津李市《漆氏家乘》的部分解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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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是谁?我的博客有漆家资料:http://xbuxiao.blog.163.com 请把作者名留到我的博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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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221.222.58.*
2013/12/11 12:3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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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漆家可见我博客:http://xbuxiao.blog.163.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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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221.222.58.*
2013/12/11 12:0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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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是那位高手写的?有关漆家可见我博客:http://xbuxiao.blog.163.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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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221.222.58.*
2013/12/11 12:0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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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1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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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意思,有关江津漆家的许多帖子都来自我的博客。我很欢迎大家的转帖,广泛流传。流传越广月不容易丢失。我的博客:http://xbuxiao.blog.163.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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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221.222.58.*
2013/12/11 12:0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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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氏现代名人——漆绪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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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惯例,教师节前,给过去教过我的老师打电话问候。可是今年这次却得到一个不幸的消息——漆绪邦先生去世了。我的心里一沉——一位多么好的老师,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据说,他是暑期到北戴河旅游,在当年曹操东临碣石的地方游泳而遭遇不幸的。“他太自信,毕竟七十岁的人了!” 相熟的老师告诉我。
是的,漆先生从来就“自信”——自信者,相信自己也。他从来都是只相信自己的。只是没有想到,最后的人生结局也就在此。命也夫!命也夫!
漆先生是我的大学老师。那时候,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名教授不多。记忆里似乎只有廖仲安先生、王景山先生(还有一位李燕杰先生,也可算是“名教授”,只不过辈分晚,且“名”不同),这是老一辈的。而漆先生他们(还有鲍霁、王世徵、王凯符先生等)六十年代初毕业的这一辈,不过刚到中年,学术地位尚未完全确立。我们这些学生,乳臭未干却不知天高地厚,颇有点自大且势利,选课很挑剔。记得选课前,我曾向高年级的学生打探哪位老师的课值得一选,他们推荐的人中,就有漆先生。那是大二,他教我们古代文论,是两个年级合上的大课。八十多人,挤在一间不大的教室里,听先生讲课。头一节,他就告诉我们,要好好读书,不要指望从上课这里得到什么。然后开讲。那课讲的不是很吸引人,或者说不花哨,可是却让人感觉很实在。他从不照本宣科,也没有讲义,只是拿着一张纸,在前面一边讲一边写板书。口音是地道的四川话,嗓音沙哑,低沉,听起来抑扬顿挫,对我是很有魅力的。最吸引我的,是他有自己的观点,他喜欢道家的理论,认为庄子对人性深处的关注来得更深刻,远胜于儒家的“兴观群怨”。他上课,着重对“文学是人学”的理论的阐发——那时候,阶级论犹自甚嚣尘上,反“自由化思潮”轰轰烈烈,我们耳朵都听腻了,他却在课上大讲人学,对我们是有相当的吸引力的。讲到魏晋南北朝,他称那是中国古代百家争鸣之后又一个人性觉醒的时代。他讲曹操,讲曹丕的《典论•论文》,至今我仿佛还能听到他用四川话朗诵“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低沉沙哑的却有力的话音。长长的黑板前,他高高的个子,光亮的秃头顶,腰板挺直,甚至觉得有些向后仰,只是背微微有些驼,像一个点儿加在上面的“?”。精辟的见解,从那沙哑的话语里汩汩流出……
他的课,持续了一年。中间考试,他只要我们写一篇作业,题目自拟。我没有忘记他“读书”的告诫,把郭绍虞先生主编的《中国历代文论选》南北朝前的部分通读了一遍,认真地做了笔记,写了一篇读书心得。题目忘记了,观点也是从人性的角度分析文学意识的觉醒。其实,不过是把他讲课的观点,用自己读书得来的资料重新整理一遍。交上去之后,就放假了。开学第一节课,他叫课代表把作业发下来。高年级的学生很重视成绩,尤其重视漆先生给的成绩。他们告诉我,两个年级,只有三个同学得了“优”,那神情是很羡慕的样子。我赶紧看我的作业——第一页的右上角,是一个红笔写的“优”。我一下子有些激动起来。八十多人,先生还是很看重我的呢!
此后,我不敢妄自菲薄了——可以在同学面前伸伸脚了。每次上课,都早早地去占座,挺直腰板,坐在前排。课间,也敢放开,凑上前和先生请教了。
可惜这门课只上了一年,只讲到明代,再也不能在课堂上聆听先生的精辟见解了。只是常常看到他腋下夹着书本,出入于图书馆的身影。
所谓“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没想到大三的时候,学院搞改革,一批年轻学者担当领导职务。据说是教员公推,漆先生当了我们的系主任。他没有架子,与我们学生关系很融洽,无话不谈。那时候我当班长,我们的接触便又多了起来。记得还到他家里去过。是一个晚上,他的住所是个两居室,正赶上停电,我们坐在他满是线装古籍的书房里聊天。我惊讶他的古书那么多,他笑了笑,说是先人留下来的。他向我了解学生对教师的反映。我说有些教师学问不是特别好,但是人品好,对学生很关心,对课也负责,大家还是很喜欢上的,并且可以经由自己的努力弥补。他听了,回过头,不无感慨地对师母说:“都说他们是孩子,其实我们的学生还是很懂事的!”他还谆谆地告诫我:到了大三,该好好地念点儿书了,四年时间一晃就过去,并劝我把班长职务辞掉,说干那些琐务,没有太大价值。此外,有些课,像充满政治性的一些课程,能考过就算了,没必要下太多工夫。“我当年古代汉语可是补考才通过的啊!”——他甚至不惜揭了自己的老底。“那时候,一到复习考试,我就夹着一本线装书,到紫竹院念去了,一去就是半天儿!本以为我古书都念的劲儿劲儿的,考试应该没问题,可是没想到居然考那些之乎者也是什么词性,这我可说不出来啦!结果呢,弄得个补考!”
听了这些话,我的心里充满了感激——这是掏心窝子的话,是一个老师对学生说的话,是一个朋友对朋友说的话,哪里是一个系主任说的话啊!
还说起那篇作业。其实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原以为他已经忘了,可是没想到先生居然还记得。他说我是真读书了,就冲这个给我一个“优”。有些同学东抄西抄,连“黄初”这个年号,还讲成“黄帝之初”呢!说着,连连摇头,不胜惋惜的样子。
他还以身为教,告诉我正在通读《全唐文》,得到了不少有用资料。从此,在我的心里,就把先生当作了一个模板,深深地印记下来。那满屋的书籍,昏黄的灯光之下,兀自孜孜矻矻读书不辍,成了我心目中的理想生活。
有时我想,一名教师,他课堂上教给学生什么,似乎并不重要——至今,先生课堂上讲的,我大多已经忘记了,重要的是他给学生的影响。这影响,更多的是他自己在做什么,怎么做。
就是他当系主任那年,我破天荒地获得过一次“三好学生”的奖励。破天荒,是因为以前评三好生,总要政治上积极进步,各学科成绩都要达到多少分。可我们这些“不务正业”者,政治上落后(那时是很鄙夷那些整天围在政治辅导员身边的人的),有些课要像先生一样经过“补考”才通过,自然就与这荣誉无缘了。可是一旦到论文比赛,就没有那些人的份儿,完全成了我们的天下。我的得以荣膺此号,是凭着论文比赛的奖状的。后来听说,这是漆先生力排众议做出的决策。
那一年,师院曾经发生过一场风波。我们中文系的几个同学与美术系的学生在食堂发生口角,不料美术系同学大打出手,把我们的同学打的鼻青脸肿。本来,学生口角以至动手,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美术系以打人者“刚刚在全国大展上获奖”为由而不做处理的做法,引起了我们的不满。意见反映上去,而美术系、院里都不动声色,一下子激怒了学生,由此而爆发了请愿、罢课的所谓“中美大战”。几百名学生到行政大楼找院长理论,把楼道围得水泄不通。这可忙坏了政治辅导员,劝说、要挟,最终只把几名积极要求入党的学生劝了回去。那天,我夹在人群里,鄙夷地看着那些同学离去。心里骂道:“叛徒!”(如今想来,也颇觉可笑)可是一会儿,我再回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高高的身影——漆先生,就默默地站在我们的队伍后边。我不知别的学生怎样,我的心里是感到热呼呼的!我踅到他身边,悄声问:“您怎么也来了?”他只轻轻说了一句:“我的学生挨打了!”
……
后来,听说他还做了学院的副院长。我总想象不出,他,漆先生,一介学究,喜欢念书的人,怎么能出入那个场合!就像秀才披铠甲舞大刀,总觉有些不协调。把这意思和一些老师说,老师也都笑,说曾看见过他夹着书,从会场上大摇大摆地公然离开。忘了是听他自己说的还是别人转述的,是一句振聋发聩的话:“我怕什么?大不了回去教课!”
漆先生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
大四实习的时候,他还作为领导,到实习学校来看过我们,让我们着实感受了一回长者的关怀。记得我们还一起照了相,只是搬了几次家,那照片不知放到哪里了。
九五年暑假,我回母校读研究生班,课馀,与三五同学在校园重温昔日胜景,远远地又看到漆先生的身影,还是腋下夹着书,一件白色的短袖衫,秃秃的头顶,迈着大步,从图书馆里走出。可是忘了为什么,也许是学无所成的愧疚感作祟吧,并没有上前打招呼。如今想来,那是与先生见的最后一面了。
剩下的都是耳闻的消息。那一年春夏之交,他是否还在院长任上已不得而知,说是有两个学生(一个研究生,一个本科生)倒在血泊之中。人死了,但是名声却很不好听。一些老师到医院去认领尸体,其中就有漆先生。别人是只在病房外站一站,他却独自进去看望。出来的时候,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愤,高声喊着:“法西斯!法西斯!”
自然,秋后要算账的。审查的时候,据说他只是沉默,一言不发。有人问:“为什么要花180元买骨灰盒?”(近二十年前,180元是个不小的数目)其意若曰:死的是暴徒,还要花那么多钱,究竟什么意思?
这明显是要整先生。漆先生毫不理会,只冷冷地扔去一句:“就剩这一个了!”
听到这一节,我对漆先生由衷地肃然起敬!我仿佛又听到了那低沉、沙哑声音——
“我的学生挨打了!”……
由此,他的形象,在我的心目中,更加高大起来!我为自己有这样的老师感到骄傲!我为自己曾是漆先生的学生感到自豪!
现在,我在借书满架的书斋里,昏黄的灯下,写着这篇文章,先生却已经不知在哪里了。翻点旧箧,还有他的书:《道家思想与中国古代文学理论》,那是二十年前在首体旁的一间小书店里买的;还有他主编的两大册《中国散文通史》,是研究生课程的教材;此外就只剩一张照片,那是他和我们“三好生”一起在师院主楼前的合影。黑白的照片,业已泛黄,显示着岁月的沧桑。照片上,我们二十几名学生,紧紧围在他的身边。我,就站在他的身旁……
仅以此文纪念敬爱的漆先生!哀哉,尚飨!
2008年9月5日晚,三馀书屋北窗之下,挥泪写。
漆绪邦,重庆江津李市 乡人,生于1938年,自幼在家乡上小学,1948——1951年就读于江津中学,1953——1955年就读于北京化工学校,1957年考入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1961年毕业后留校任教。历任助教、 讲师、副教授、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 中国文学批评史教学研究工作,著有《道家思想与中国古代文学理论》《盛唐边塞诗》等书,与王凯符先生合编《桐城派文选》,主编《中国散文通史》。另有《皎然生平交游考》等论文若干篇。2008年8月1日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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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61.191.103.*
2010/5/22 15:4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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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转帖]漆绪邦对重庆江津李市《漆氏家乘》的部分解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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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的,不过我们的名字怎么取都 不好听,漆什么邦,在广东这边基本是没这姓,人家听了都 说有这个姓的吗?我说有,我一直都 以为是李市的呀?原来我们的老祖忠是湖北孝感的,我们杨市是一个漆南熏,在中央也没有伟人,个个都 不知有漆这个姓。我说 :我们哪儿就有个伟人,就是漆南熏,发杨我匀的漆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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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218.14.39.*
2010/5/21 11:4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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